过去几十年，“足球游戏好卖”几乎成为行业共识，但如今，随着欧洲五大联赛本土版权销售要么停售，要么减少，职业足球的高层管理者们确实需要好好思考，如何把足球游戏卖出去。

文/王帅

李路远 编辑

当姆巴佩在新伯纳乌八万球迷面前完成盛大的加盟仪式时，刚刚四夺欧洲杯冠军的西班牙国家队在职业足球的皇冠上又增添了一颗璀璨的明珠。

但故事的另一面，是一个只有法国足球受伤的世界，随着法国足球超级偶像的离去，巴黎圣日耳曼队在法甲联赛中主宰了近十年的“巨星时代”落下了帷幕。

姆巴佩离开的连锁反应或许比想象中更大，在这场提前曝光的“转会肥皂剧”的催化下，法甲的影响力和话题度在过去几年里直线下降，转播一度陷入无人问津的尴尬境地。

直到7月初，距离法甲新赛季开幕仅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尘埃才终于落定：法甲以远低于预期的价格，将版权卖给了仅有的两家感兴趣的转播商DAZN和beIN Sports，并最终将下一个五年周期的本地版权售出。

姆巴佩转投西甲，法甲巨星时代终结。来源：天空体育

但如果放大来看，在这场没有赢家的买卖背后，正在显现出某种趋势——欧洲五大联赛在各自国家的新周期版权谈判要么陷入停滞，要么直接缩水。

近十年来，职业足球生意在全球蓬勃发展，各国从业者沉醉于以英超联赛为代表的版权大爆发幻想，似乎比赛的转播收入“超越英国、赶超美国”指日可待。然而时过境迁，好景不长，让人忘记了最基本的逻辑：同样的市场、同样的经济、同样的模式，终将走到尽头。

然而，“天花板”比预想的要早到来。

当你从梦中醒来时，就该思考未来了。

过去几十年，足球生意已经成为了一台“印钞机”。来源：Greenfly

10亿欧元计划

自2020年9月出任法甲联赛主席以来，“10亿欧元”就成了文森特·拉布鲁内的执念。

当时，西班牙传媒巨头Mediapro正凭借新招揽的投资大赚一笔，以每赛季8亿欧元的出价拿下法甲顶级本地转播包，合同期从2020赛季开始。运营30多年的国家电视台Canal+则以每年3亿欧元的价格稳定吸纳劣质转播包产出。如果一切顺利，拉布鲁内一上任就能享受到新版权的红利，每赛季10亿欧元的转播收入足以覆盖转播包成本，他稳坐联赛头把交椅。

随后疫情来袭，Mediapro宣布终止合约。

图片来源：路透社

拉布鲁内瞬间化身“救火队员”，做出极端举动，以每年 2.75 亿欧元的价格将 Mediapro 放弃的转播包卖给亚马逊。看上去，这个活儿干得不错，但这次救火行动也给法甲带来了极大麻烦，为 4 年后形势陷入绝境埋下了伏笔。

总之，在Mediapro的问题解决之后，一切似乎又变得顺利起来。拉布鲁内甚至在2024年初的联赛会议上向俱乐部老板们承诺，他将“为他们带来苹果的媒体平台和每年10亿欧元的收入”。

计划是将第一、二个转播包的起拍价分别定为5.3亿欧元、2.7亿欧元，合计8亿欧元，然后向亚马逊和Canal+通报DAZN和beIN Sports已表示有意竞标，只要他们稍微抬高价格，10亿欧元不成问题。

问题从一开始就出现了，当时亚马逊和Canal+干脆放弃续约。

图片来源：All Football

在亚马逊眼中，它并没有接下Mediapro抛出的天价便宜，而是以依然虚高的成本完成了法甲的转播，几个赛季之后，亚马逊干脆得出结论，与法甲的合作“没有达到匹配的效果和价值”。

Canal+ 则更为愤怒，当 Mediapro 违约时，Labrunne 以低于 Canal+ 二等套餐的价格出售头等套餐，Canal+ 认为这是对其长期合作伙伴的背叛，双方一度闹到对簿公堂的地步。

即便在法国政府高层的介入下合同才勉强完成，但Canal+去年还是毅然退出了法甲的续约谈判。Canal+总裁马克西姆·萨达在一封公开信中直言：“我们不再感受到法甲对老朋友应有的尊重。”

至此，拉布伦的涨价计划失败了。

法甲联赛与Canal+合作近40年后分道扬镳 图源：法新社

危机来了。DAZN 和 beIN Sports 发现根本没有所谓的竞争对手，他们可以按照自己的节奏进行谈判。至于 Labrune 的“10 亿欧元”目标，谁在乎呢？

这一年的故事其实很简单，法甲的公开招标无人响应，而双方私下的接触差距又太大，时间在拉锯战中持续到6月份，法甲高层甚至开始认真考虑自己搭建法甲流媒体平台的可能性，并联系了华纳兄弟洽谈技术准备。

但自己搭建平台的劣势也很明显。如何引流、搭建需要多少钱、谁来承担运维，而最重要的问题是——能不能比卖版权赚更多的钱？一切都是未知数。

自6月份以来，越来越多的法甲中下游俱乐部通过媒体散播谣言，称由于转播合同谈判迟迟未能达成，各俱乐部甚至连赛季预算都难以制定，各项业务难以开展，走在“钢丝绳”上的小俱乐部将面临严重的破产风险。

因此在上一次全额投票中，DAZN和BeIN Sports提出的每年总5亿欧元的报价获得通过，这不仅让Labrune的“10亿”野心缩减了一半，而且每年的费用也比上一周期减少了数千万。

但最终5亿转播收入签了，法甲可以开始了。

法甲联赛没有更多选择 资料来源：IMAGO

“天花板”

进入21世纪以来，以英超为先锋，现代足球商业化迎来了长达20年的“指数爆发”阶段，球员身价飙升、俱乐部估值暴涨、足球商业收入飙升，似乎没有什么能够阻挡足球财富的上涨。

与此同时，随着职业足球迅速演变为具有普惠属性的视听娱乐产品，转播权在整个足球收入体系中占据着越来越重要的份额，成为大多数利益相关者最大的蛋糕来源。从A队的案例中我们可以看到，联赛的版权合同无法签订，相当一部分球队甚至无法拿出足够的预算。

版权费占据职业足球收入的大部分是有道理的：通过大大小小的屏幕，足球可以超越场地的限制，将每场比赛的观众人数增加几个数量级。投资者的渠道也应该贡献最大的收入来源。

以上就是过去几十年足球版权不断膨胀的基本情况。今天依然如此，但或许没人能想到，瓶颈即将来临。

转播已成为职业足球的核心收入。来源：法新社

瓶颈的根源并不在于新的认识。

如果我们接受职业足球是一种视听娱乐，那么视听娱乐经济争夺的本质上是某个市场中所有潜在消费者的消费时间。在一个历史时期内，人口是有限的，总的时间量也是有限的，这意味着这个市场——即使不考虑其他娱乐业态的分割——的发展也有一个上限。

看来欧洲五大联赛在本国都碰到了“天花板”。

与法甲类似，意甲国内版权销售均呈现负增长；德甲2025-29赛季的版权谈判因与现任转播商DAZN发生商业纠纷而被迫中止；西甲最后一个转播周期仍未结束，但作为五大国中人口最多的国家，预计仍将继续增长。在联赛垫底的市场，每赛季10亿欧元的版权费几乎是本土所能达到的极限。

即便是被视作标杆、被全球足球迷寄予厚望的英超，也已经出现了下滑的迹象。如果2022-25周期延续2019-22周期合同原价，也可以理解为英超在疫情期间对合作伙伴的补偿。而今年年初签下的2025-29周期转播合同，平均每个赛季下滑近4000万英镑，不得不说明一些问题。

要知道，25-29周期合同的转播场次，比之前多了99场，如果换算成场均价格，数字只会更难看。

1995年以来欧洲五大联赛本土版权变化 资料来源：金融时报

难怪 ESPN 足球专家加布里埃莱·马尔科蒂在专栏中表示，英超联赛破纪录的四年本土版权合同“与其说是创纪录，倒不如说是警告。过去几十年来，企业主们一直在大举押注足球业务的增长，他们付出了过高的溢价。”

而现在，增长已经停止了。

增长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