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羽毛球队的新星将永远留在赛场上。

7月1日，中国羽毛球协会发布声明称，国家青年羽毛球队运动员张志杰6月30日晚在印尼日惹参加亚洲青年羽毛球锦标赛小组赛最后一场比赛时突然晕倒，经赛事组委会医疗部门和当地医院全力抢救，于当地时间6月30日23时20分去世。

一名17岁少年生命的戛然而止，让不少人感到惋惜。原因在于，张志杰到医院时，发生心脏骤停，已无自主呼吸和脉搏。现场急救处理成为家属、粉丝、网友、专业人士质疑的焦点。南都、N视频记者查阅论文发现，如果能在心脏骤停现场1分钟内进行心肺复苏，3至5分钟内进行除颤，患者的存活率可达50%-70%。

更多信息被透露：张志杰是国家青年羽毛球队的优秀运动员，有人评价他“打得很聪明”，“击球组织得很灵活”，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将前途无量。在姐姐眼里，他是个很乖的孩子。“今年第一次拿到奖金，我把奖金全部用来给自己、妈妈、爷爷奶奶买礼物了。”

其母校浙江省嘉兴市少年体校的一名工作人员告诉南方都市报记者：“（张志杰）那么年轻，正是取得大成绩的时候，可惜突然出事了。”在男孩不幸身亡后，他的队友们一路获胜挺进决赛。与以往比赛不同的是，赛前，他们在左臂上缠上一圈黑色纱布，为队友默哀。

悲伤的消息

11点11分，距离小组赛第一局结束还有10分时，17岁的张志杰倒下了。

这是张志杰在2024年亚青赛上的第二场比赛。事故发生前一天的6月29日，他和队友在对阵新加坡的混合团体赛中获胜。按照赛程安排，30日15点，中国队将对阵日本队，他将以男单选手身份参加第三轮比赛。

浙江仅比印尼日惹早一个小时，张志杰的姐姐30日下午也打开了直播，准备看哥哥的比赛。

“我一看，他就倒下了。抽搐了几下后，他才有了生命迹象，甚至抬起了头。”

张志杰倒地40秒后，疑似医护人员赶到。

相关视频显示，比赛过程中，张志杰突然倒地，并开始抽搐。现场工作人员立即上前检查，但未采取急救措施。张志杰倒地40秒后，疑似医护人员赶到，将张志杰翻身平躺。约一分钟后，担架驶入场地，张志杰随后被抬出场地。

当我的弟弟被担架抬走后，一小时的时差似乎显得特别漫长。

据张志杰姐姐发帖称，她和家人一直在联系教练，“直到（晚上）9点半左右才取得联系”。

据印尼羽协随后发布的消息称，在姐姐未能见到他的这段时间里，张志杰被送往医院时已没有脉搏，无法自主呼吸，医生对他进行了长达三个小时的心肺复苏，当地时间20点50分，张志杰被宣告死亡。

“中国羽协随后试图将张志杰转至另一家医院进行心肺复苏。一个半小时后，他于23点20分被宣布死亡。”

印尼羽毛球协会发言人表示：“医学结论表明，受害者是心脏骤停。”

“张志杰，你才十七岁，昨天才把大学录取通知书寄回家。”

7月1日凌晨3点左右，姐姐无法接受哥哥的离开，连续发了5条微博。

“他是个很乖的孩子，把今年第一次中得的奖金全部花在给我、妈妈、爷爷奶奶买礼物上了，对羽毛球很认真，昨天是我的生日，他还没跟我说生日快乐，你说比赛结束后在家休息两天，我们都在等你回来。”

羽毛球新星

球迷朋友们也都十分期待张志杰的回归。

张志杰从幼儿园开始打羽毛球，近年来在各类比赛中不断磨练球技，成绩越来越出色，是国家少年羽毛球队优秀运动员，曾获2023年全国少年羽毛球锦标赛男单、男团冠军，2024年全国少年羽毛球锦标赛男团冠军。

比赛期间的张志杰。

“打法很聪明”、“出手组织很灵活”，南都记者在一位体育博主的帖子中找到了球迷对张志杰的评价，在他们看来，这名小将未来潜力巨大。

“17岁小将张志杰进步神速，强势冲击男单现有的双子星格局。”6月20日，中央电视台体育频道前往海南陵水训练基地，采访备战亚青赛的羽毛球运动员，镜头也聚焦在张志杰身上。

年轻青涩的张志杰表达了自己的决心，“他们的实力和人气都比我高，我确实有些不满足，我也想通过自己的成绩和实力来证明，自己并不比他们差。”

张志杰口中的“他们”，正是目前羽毛球新势力中的另两位佼佼者——并称“06双星”的胡哲安和王子君。前者是去年亚青赛男单冠军，后者是今年全青赛男单冠军。

今年3月结束的德国青少年羽毛球锦标赛上，王子君夺得金牌，胡哲安夺得铜牌，张志杰夺得银牌。

据央视体育报道，本次印尼亚青赛中国队的优势“在男单项目上最为明显，胡哲安、王子君、张志杰三名年轻选手均具备夺冠的实力”。

2024年荷兰青少年羽毛球国际大奖赛，张志杰（右二）夺得男子单打金牌。

但当三颗星星还未能够一起闪耀时，其中一颗却突然消亡了。

7月1日，王子君在微博晒与张志杰的合影并表示期待与兄弟们并肩作战，“永远不会忘记你们”。

相比于队友、球迷眼中的“猛将新星”，王晨（化名）对张志杰的印象则是“一碗土豆丝配三碗米饭的儿时玩伴”。

“我妈对我说，‘你还记得那个吃相很好的孩子吗？他已经不在了。’”王晨告诉南都记者，母亲1日下午告知了他张志杰去世的消息。

“小时候，我们一起在小区门口的饭馆吃饭，张志杰坐在我对面，一份土豆丝能吃三碗饭。”

据王晨介绍，张志杰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两个孩子都是他母亲一手抚养的。“我比他大20天，他从来没跟我说过他的梦想，就是想打羽毛球，他打得确实不错。”

面对好友的突然离去，王晨表示自己“震惊了很久，一个好人就这么离开了，真的难以忍受”。

王晨向南方都市报记者回忆，自己最后一次见到张志杰是在八九岁的时候，“他总是在外面比赛，赛后我只能看到他手捧奖牌的照片，我就想去见见他。”

各方都表示遗憾

6月28日，2024年亚洲青年羽毛球锦标赛在印尼开幕，这是中国国家青年羽毛球队今年正式开展的首个重要比赛。

混合团体赛中，中国队与日本队、新加坡队和香港队争夺参赛资格，小组赛中，中国队先后击败香港队和新加坡队。张志杰在小组赛最后一场对阵日本队时，在场上晕倒。

17岁那年，他的人生本来有很多可能，但却戛然而止。

7月1日，亚羽联在社交媒体发文对张志杰逝世表示哀悼，并向张志杰的家人、朋友和中国羽协表示最深切的哀悼。

同日，世界羽联在微博发文称，对羽毛球新秀张志杰不幸去世深感悲痛，“我们向他的家人、队友、中国羽协以及整个中国羽毛球界表示最深切的哀悼”。

同日，外交部发言人毛宁在例行记者会上表示，获悉事件发生后，中国驻泗水总领馆立即与印尼方联系协调，全力做好医疗救治工作并派员赴现场开展工作。我们对涉事人员不幸遇难表示沉痛遗憾和哀悼，向其家属表示慰问。外交部将继续指导驻泗水总领馆在职责范围内做好善后工作。

南都记者注意到，中国驻泗水总领馆也在官网表达了哀悼，并透露，张志杰昏倒后，中国驻印尼大使馆和驻泗水总领馆高度重视，并与印尼卫生部和当地医院取得联系，要求他们全力抢救。令人遗憾的是，经医院全力抢救无效，张志杰于北京时间7月1日00时20分不幸去世。

6月30日晚，中国队小组赛三战全胜，以D组第一名身份出线，将在1/4决赛中对阵中华台北队。7月1日，中国队在1/4决赛中3比0战胜中华台北队，挺进半决赛。此后，中国队在半决赛中3比1战胜马来西亚队，挺进决赛。

比赛还在继续，但中国队却失去了一位优秀的球员。

7月1日，团体赛开始前，亚羽联组织全体到场人员为张志杰默哀，中国队队员、教练员均在左臂上戴上黑色面纱。

亚青赛团体赛开始前，亚羽联组织全体与会人员为不幸去世的中国羽毛球小将张志杰默哀一分钟。

按照计划，亚青赛将于7月2日决出混合团体冠军，7月3日开始进行个人赛，7月7日决出5个单项赛冠军。

球场上的惊悚片

事件发生后，不少网友和专业人士对现场处理措施提出质疑。

浙江大学第二医院急诊科医生陆晓认为，这么年轻的运动员突然死亡，猝死前有明显抽搐，患者很可能是恶性心律失常。“急救的关键是医护人员或旁观者要立即判断情况，在现场进行心肺复苏，拿来AED除颤，而不是直接把患者放在担架上就走。患者可以在复苏的同时送医院急救，甚至上ECMO，还是有很大机会能被救活的。”

急救科普账号“急救夜鹰”也发文称，从现场急救应对情况来看，有三个关键环节没有得到充分利用：尽快靠近评估；尽快开始心肺复苏及AED除颤；不要动作过快进行现场复苏及除颤。

体育赛事中出现医疗紧急情况的情况以前曾发生过多次。

维维安·福曾效力于曼城足球俱乐部，是中国足球名宿孙继海的队友。2003年6月，联合会杯半决赛，喀麦隆对阵哥伦比亚的比赛进行到第72分钟时，维维安·福突然心脏病发作倒地，被紧急送往附近的里昂医疗中心，但不幸去世，年仅28岁。

也有幸存下来的人。

2021年6月，欧洲足球锦标赛上，丹麦中场埃里克森在没有任何对抗的情况下倒地不起。丹麦队长克亚尔在判断埃里克森可能出现心脏骤停后，立即根据急救知识张开埃里克森的嘴巴，并对他进行胸外按压。队医随后迅速接手急救工作，包括胸外按压、打开气道、人工呼吸、AED等。

据了解，埃里克森急救后仅8秒队医就抵达现场，37秒后携带急救设备的医护人员冲入场内，52秒后AED设备抵达。现场救援一直持续到8分8秒，救护车的担架才开进场内将埃里克森转送到医院。埃里克森最终被安全救出。

一篇研究论文指出，心脏骤停（SCA）可迅速导致患者心脏性猝死（SCD），这是一种非常危急的情况，需要分秒必争的抢救。在SCA患者中，心室颤动（VF）是主要致病因素之一。使用自动体外除颤器（AED）抑制VF、支持心脏恢复是挽救患者生命的有效手段，尽可能缩短患者接受电击的时间至关重要。

上述论文指出，如果能在SCA现场1分钟内实施心肺复苏、3至5分钟内实施除颤，患者的存活率可达50%-70%。“AED可使非专业救援人员在急救医疗人员到达现场之前就开始治疗，从而提高抢救成功率。”

正如《急救夜鹰》文章所说，这起突发事故应该给所有大型体育比赛的急救人员敲响警钟，促使他们采取纠正措施，避免类似的悲剧再次发生。

事实上，印尼方面已对此进行了反思。7月1日，印尼羽协称已向国际羽联提交书面申请，要求国际羽联修改医疗队未经裁判允许不得进入比赛场地的规定，以便运动员尽快接受救治。

队友们纷纷安慰张志杰。

7月2日，中国队在团体决赛中对阵韩国队。印尼赛前，张志杰在接受采访时表示，要努力追赶其他顶尖选手，通过比赛成绩证明自己。如今，队友们用成绩为他完成了无声的证明。

出品方：Nandu Instant

统筹：南方都市报记者项雪妮、马晖

撰文：南方都市报记者 周敏轩 马晖